金蝉子,原是佛祖座下二弟子。
话说在灵鹫山的一次兰盆会上,大梵天王进献紫金痰盂,敬请佛祖讲说妙法真经。
佛祖于是端坐九品莲台,娓娓道来,直说得天花乱坠,口中宝雨缤纷,不期将身前的紫金痰盂倾注一满。随着梵音缭绕、钟磐低敲,紫金痰盂内竟异象陡生:先是紫焰骤燃,继而异香忽起,最终霞光一闪,化生出了一条首尾两头共一身的奇异怪虾!佛祖定睛看罢,慧然一笑,随手将双头怪虾拈起,意态安详,却不言不语。
彼时大雄宝殿之上,八菩萨、四金刚、五百阿罗、三千揭谛、十一大曜、十八伽蓝,两行排列;各洞神仙、大神、丁甲、功曹、土地、优婆塞、优婆夷、比丘僧、比丘尼,齐聚庭中;人世成仙成佛之施人善士、有道高僧、功臣良将、贞女节妇,随同众仙佛在灵鹫山定居的勇子老表、丈母姑嫂乃至飞禽走兽、虫鱼蛇鳖等护法圣众,尽在殿外。
大家俱都难明佛祖拈虾微笑之意,不觉面面相觑,唯有金蝉子破颜高声叫道:“好虾仔!好口福!”
这金蝉子人脸猴身,头长大,眼黑而深陷,鼻部深红,两颊蓝紫有皱纹,状貌丑陋,平素别无他嗜,唯好吃活虾成瘾。在佛祖讲说妙法真经之时,金蝉子一直愁眉苦脸,呵欠连天,心烦意乱,坐立不宁,一见紫金痰盂内竟化生出一条双头怪虾,登时精神大振,不觉起身脱口连叫了两声。
大家闻声齐向金蝉子望去,他丝毫不以为意,仍是一脸迷醉之色,目放贪婪之芒,直勾勾盯住了佛祖拈住的双头怪虾,不时用舌头舔舐着嘴唇,吞咽口水赫然有声。
金蝉子此时眼中只见双眼怪虾,唯恐其被人抢走,竟略无忌惮的再次高声叫道:“我佛慈悲,普渡众生,然斩妖除魔亦惩恶,我身为佛祖座下二弟子,自当责无旁贷!此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,这双头怪虾便由我出口了结了吧!”
佛祖大慈大悲,对金蝉子的狂言乱语只是轻轻摇了摇头。
无奈金蝉子一贯我行我素,不通人情世故,平日里吃虾时不知与众仙佛分享,早就惹得大家心生芥蒂,相约等待机会狠狠教训他。
此时一见佛祖摇头似有不悦之意,正所谓“破鼓乱人捶,墙倒众人推”,以二十八星宿的女土蝠为首,“不听说法”、“轻慢大教”、“污秽不洁”……大家你一言我一语,众口铄金积毁销骨,务必要佛祖严惩金蝉子的亵慢无状之罪。
佛祖见群情激奋、众怒难消,便慧然一笑,立时降下了法旨:贬金蝉子之真灵投胎人世,转生中华神州做一小沙弥,法名禁谗子,待历劫五百年后方可重归灵鹫山。
由灵鹫山被贬下界,金蝉子自此名为禁谗子,在人世的多木寺做了个小和尚。
击鼓撞钟、劈柴挑水、化缘诵经,小和尚禁谗子在多木寺的生活本来平淡如水。无奈金蝉子虽然变为了禁谗子,尽管要持守吃素戒律,但仍是不改贪吃的老毛病。
这一日的午餐时,禁谗子贪嘴吃了太多的黄豆、红薯、萝卜、洋葱、韭菜和大蒜,又因嘴干喝了太多的凉茶。结果,午后全寺僧众在大堂内集体诵经之初,禁谗子很快便感到自己腹内接连生出了一个个气团,不断蠕动向下运行,有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,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。
禁谗子根本坐不住了,不断扭动着臀部,肚子咕咕的乱叫,脸因过度用力憋气而变得发青,是忍耐,忍耐,再忍耐。
无奈实在难以忍耐,先听得“噗~”的一声巨响,整个诵经大堂立马变得安静了。隔了一会,“噗噗噗……”之声又起,急促高亢,连绵不绝。
对最初“噗~”的一声巨响,众和尚大都以为是狂风肆虐所致,但抬头见堂外风轻云淡,一时尚有些不明所以。待到后来“噗噗噗……”之声不绝于耳,加上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臭的气味疯狂地肆虐鼻孔,众和尚终于将目光齐刷刷对准了禁谗子。
不过,仅仅片刻之后,主持长袖捂鼻率先狂奔而逃,众和尚于是轰然而起,一瞬间便散了个干净,只剩了犹止不住屁意的禁谗子孤零零一个人留在了大堂内。
过了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,诵经大堂方才终于再次恢复了平静,禁谗子低着头弯下了腰,两手十指紧扣发抖,面颊如烧似血,恨不得寻条地缝马上钻进去。
禁谗子的这通连环大屁,堪称惊天地泣鬼神,下场自然可想而知。在众和尚的强烈声讨之下,主持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处罚令:禁谗子因在佛门圣地大出虚恭,罚其即时前往后山面壁思过!
禁谗子并不知晓,在他走后,多木寺诵经大堂内的奇臭气味,绕梁三日方才逐渐散去。在多木寺的后山,禁谗子每日里除了吃喝拉撒睡,便是在坟典洞索丘崖内席地而坐,手捧书卷对着一盏只有灯芯而没有灯油的古朴油灯,虔诚的讲经,按自己的体悟解读经典。
禁谗子在内心里祈祷着,一定会有那么一刻,自己能诚感动天,将一身罪孽化为业火点燃油灯,赎罪重获新生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