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日,灭燕城中新来了位乞丐,看年纪不过三十余岁,他一头乱发,满脸风尘之色。这位青年乞丐,赫然正是当年扶助幽燕抵抗孤竹铁骑、后挂印弃官而去的他——诗人!
这些年,他易容改装周游列国,隐姓埋名布道讲法,一直不遇天时明主,几经辗转竟又重回了故国旧地。
诗人一脸凄怆,长叹一声,俯身捻起脚下的一撮尘土,轻轻放进随身瓦罐的凉水中,朝天一捧仰脖而尽。情之所至,他索性双膝跪地两手指天,长啸不已,状若疯魔。
周围人被他的反常举动吸引,渐渐围拢了过来。他见状赶忙站起身,将乱发遮住面容,低下头来,快步离去。周围行路之人不免指指点点、议论纷纷。有的人乍见诗人的体态面容,觉得有些熟悉,但一时又想不起,疑惑之际,欲待细看却见他已经匆匆离去,遂摇摇头走开,不再为意。
诗人满腹的感伤愁肠,只顾低着头边走边想,不意竟走入了一条甚是偏僻的小巷。等他回过神来发觉是死胡同,正想转身退回时,前方墙外突然翻进来两条人影。
诗人心神已渐麻木、萧索,但对故国父老深感愧疚,不想暴露身份多惹事非,只是抬眼一瞥就旋即转身。可刚转过身来,迎面又走过来了两条人影,很明显,他被前后四人堵在了这里!
没办法,他只能停步倚墙,借助微光打量起这四个人来。诗人右手边翻墙进来的是两个年轻人,一个身穿污衣腰挂葫芦,脸上带着鬼面具,身前六个鼓鼓囊囊的布口袋,里边似有什么活物在不断蠕动;另一个却身穿锦衣,腰跨宝剑,一脸傲色。左手边的,一位是白发蓬乱的老者,穿着各色补丁的破烂衣裳,身缀九个口袋。他低着头,几乎三步一咳嗽,一手拄着竹杖,一手端着个泛红光的碗;另一位是大约五十余岁的光头壮汉,一脸麻子。他空手握拳,身上却没有口袋也没带任何兵刃,边走边桀桀怪笑。
诗人一震,定了定神,低头打量了下自己的装扮,略一沉吟,心里有了些计较。在庙堂之上,对士人多吐文言,处江湖之中,自然当说俗语。他向左右抱拳行礼,沉声说道:“原来是丐帮的污衣、锦衣两派高人齐聚于此,在下不知有何冒犯?如有得罪之处,请莫见怪!在下这就……”
“小子,甭跟大爷这装糊涂,小心你的……”那位穿锦衣的年轻人显然脾气暴躁,出言不逊。
“梁丹,这没你说话的地方,站在一旁,凡事自有洪长老做主!”麻脸大汉嘎嘎笑了两声,停步分腿拧眉怒目,抱胸站立。
丐帮锦衣、污衣两派素来不合,梁丹横眉瞪了一眼麻脸大汉,但看了下仍在低头咳嗽的老者后,却不禁打了个寒颤,没敢造次,乖乖束手站在了一旁。
“你莫怕,我等在此见你,只是问几句话,只要……”洪长老刚从咳嗽中恢复过来,抬起头打量了诗人一眼,马上又低下头去,缓缓说起话来。
“但你必须实言相告,如有半句谎话……”麻脸大汉也是急脾气,竟抢过洪长老的话头。
“洪四,你带梁丹先退下,在巷口等候,没我号令不得让任何人进来!”洪长老瞥了一眼麻脸汉子洪四,抬高声调直接发令。
“是!”洪四听言一惊,没敢多说,答应一声后就朝梁丹一招手,两人离开去了巷口。
“郭施,你过来,扶我坐下。”洪长老拿竹杖敲了一下红碗,污衣乞丐郭施听声后通体猛地一震,随后仿佛木偶一般一步一顿的走了过来。他先扶洪长老坐好,然后自己低头垂手站立在了一旁。
这郭施头罩鬼面,虽然看不出表情神态,但其全身竟透出丝丝彻骨的寒意。诗人觉得他有种说不出的怪异,但一时又难解其中原由。洪长老想是看出了诗人的心思,微微一笑,招呼道:“你也坐下吧,刚才那两人,一位是我的子侄,一位是锦衣派的后辈。旁人都走了,也不会再有人进来,有话你尽可放心说。”
诗人略一犹豫,随后抱拳拱手依言坐下,只是还是忍不住又再打量了一眼郭施,欲言又止。
“你是不是觉得这郭施有些奇怪?哈哈!其实,你大可不必把他当做是人,他不过是我祭炼的一具尸傀罢了。”洪长老慧眼如炬,看出了诗人的疑虑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诗人不免恍然,他虽然对江湖的各种怪异术法多有耳闻,但真见到一具尸体竟如活生生一般站立在自己身旁,仍不免有些震惊。他没再理会郭施,而是转头看向洪长老,出言问道:“在下愚鲁,不知洪长老大驾来此有何指教?莫不是为了在下这一身乞丐行头,其实在下……”
“不,老夫只是得到帮中密报,灭燕城中新来了一位乞丐,形迹有些可疑。刚才相见之下,更是觉得似曾相识,敢问你可曾参与过六年前的那场幽燕保国血战?”洪长老说完猛地抬起头来,目光炯炯的盯住了诗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