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——我赋闲在家已经整整一年了!
职场黑暗少伯乐,世事艰辛多磨难,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,一年前的今天,我终于一怒裸辞为梦想。
已不愿再为无良无量的老板打工,继续压抑憋屈自己的抱负与才华,自诩博学洽闻、名士风流的我,遂决定“解甲归田”重提拙笔,满怀憧憬地转战文坛。
无奈贵圈真乱!
传统文学圈,侯门紧锁深似海,不遇贵人徒推敲;网络文学圈,套路狗血真快餐,日书万言太小白。
枉自志行高远!枉自文辞精深!枉自孑孑濯淖污泥之中,蝉蜕于浊秽,以浮游尘埃之外,不获世之滋垢,皭然泥而不滓者也!呜呼哀哉!
枉自傲上而不忍下,欺强而不凌弱!枉自狂狷不羁!枉自凄怆遭世罔极兮,逢时不祥;鸾凤伏窜兮,鸱枭翱翔;阘茸尊显兮,谗谀得志!呜呼哀哉!
侧头蹙眉眉更蹙,提笔销愁愁更愁!枉自呜呼哀哉!
愁肠百结,忧愤郁积,唉……
“儿子,你又在那发什么呆呢?”母亲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我背后传来。
我闻声不觉一惊,这才从自怨自艾的痴念中回过神来,手扶书案缓缓转身站起。
只见母亲面露喜色的快步走近,两手朝我眼前一举,喜滋滋说道:“快来看啊,我在咱家后院捉到了两只小鸟!”
“哦。”母亲手举的是我儿时养蝈蝈的竹笼,我心不在焉的懒洋洋应付了一声,透过稀疏的格栅,随意打量起来。
体小而细弱,背绿腹白,喙纤尾短,其眼圈被一些明显的白色绒状短羽所环绕,这是两只显然出生不久尚不会飞翔的小鸟。
“妈,这是什么鸟?”我眼望着这两只白眼圈小鸟,心中竟蓦然一痛:它们身处小小的蝈蝈竹笼中,仅堪堪能直身站立而已,既不动又不叫,显得那么的凄楚可怜。
“应该是白眼儿吧,我刚才去咱家后院浇水时,在黄瓜秧旁发现了它们,不会飞,也蹦跳的很慢。似乎是雌雄一对,不知是从哪里到了咱家后院,我一时心动就捉了起来。它们挺可爱的,是不是,儿子……”母亲与我隔笼相对,含笑津津乐道。
“嗨,两个小家伙,你们从哪来啊?你们还好吗?”我勉强压下心底不断涌起的莫名哀伤,对两只白眼儿笑了笑。
它们望着我,依旧不动不叫。
“妈,你打算怎么安置它们?”我声音低缓地问道。
“咻……先养着玩呗,要是死了就糊上泥烤熟了,正好给咱家狗狗解馋。”母亲一边挑逗着笼中的两只白眼儿,一边轻描淡写地随口答道。
“什么?你、你……”我闻言不觉抚胸,竟被母亲有些漠然的言行所激怒,登时歇斯底里的连声大喊道:“它们虽然不是人类,虽然是那么的弱小,但也是鲜活的生命啊!你为何要让它们身陷囹圄?你有什么权利决定它们的生死?你怎么能如此的无动于衷?”
“儿子,你在说什么啊……”不知为何我的情绪突然失控,母亲对此显然一时无法理解,她本来先是吃惊怔住,而后见我面部扭曲几近癫狂,便阴着脸一跺脚转身走开了,嘴中压低声音发泄着不满:“整天不见笑脸,有事没事就会凶我,算什么本事?有能耐你自己出去挣钱啊,别在家啃老啊,哼!不过是两只小鸟罢了,本来是想逗你开心的,唉……”
“不过是两只小鸟罢了……真的没人懂我……到底是谁不可理喻……”我面色悲戚的喃喃自语。
晚饭我赌气没有吃,早早便上床睡觉了。
黄粱一梦醒来,已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多,母亲上班不在家中。
有嘁嘁喳喳的低声隐隐从后院传来,我慵懒的打了个哈欠,穿好衣服起身隔窗望去。
昨天被母亲捉到的两只白眼儿,如今并未关在原先的小小蝈蝈竹笼中,而是无拘无束的身处后院,离它们不远的地上放着两个小罐子,一个有食一个有水。
“妈……”我面色一黯,对自己昨天傍晚如触逆鳞般的向母亲随意发火,感到既惭且愧。
这时候,稍小的一只白眼儿,站在原地哀声低鸣起来,显得惶恐不安;稍大的一只则拼命地蹦跳向高处,跌倒再来,显得顽强不屈。
此情此景当是初见,却令我百感交集,如若魂牵梦绕。
我一怔失神甚久,继而恍然有悟,不觉瞪大了双眼轻声叨念道:“一个人两颗心,慵懒迷茫彷徨无助,执着奋争上下求索;一辈子两条路,信天顺命碌碌终生,逆天抗命波澜壮阔……”
“这真的不仅是两只小鸟,它们便是我不甘不屈的神魂呐喊——虽然至今一事无成,但始终认为自己不是平凡之人。纵不遇天时明主三知人,仍抚琴弹剑饮酒,在近乎自卑的自信、自负的自傲支撑下,执着追寻着旧梦:开心健康的生活,当老去的时候,可以骄傲的对自己说:‘这个世界,我来过!’”
“两只小鸟,我的白眼儿,我会为你们营造挡风遮雨的鸟舍,但门户绝不会关闭,你们始终是自由的!两只小鸟,我的白眼儿,我会为你们准备爽口留香的水谷,请赶快茁壮成长吧,你们的未来在天空!”
“妈,我错了,但梦,我仍要继续追!”我依靠在床头的围栏,几乎是哽咽着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