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人与尸人(6)
丑寅交汇之时,洪长老一行人准时到达了鬼巢外墙五里之外的一处茂林中。
“仁龙,地道是否完好?”洪长老压低声音问道。
“完好!”王仁龙简短有力的答道。
“好,入!”王仁龙先行,钱铁鸡、洪四、梁丹也依次进入了地道。洪长老并没有马上跟进,而是一直警惕的观察着四周,等其他人进去约有三分之一柱香的功夫之后,见并没有任何异常,他和我这才最后进入并将地道口暂时掩盖封死。
地道中虽然漆黑无光,但大家早将内部的路线牢记于心,故而无人低语交谈,只是各自弯腰疾行,洪长老和我也慢慢赶了上来。
在快到上方出口的时候,洪长老突然低声急语:“且住!”前面的四人闻声止住身形,转头回望。
洪长老用压得极低的声音问道:“钱兄弟,那内线提供的的地道真无人知晓?”
钱铁鸡点了点头:“不错,那人绝对可靠。此人精通机关营造之术,这地道正是他利用地下天然的一条极狭窄的古溶洞拓展而成,可直达鬼巢内部。”
“地道附近是否有善于钻地掘洞的鼠兽?”洪长老又再问道。
“鼠兽?这……”钱铁鸡不知洪长老因何出此一问,他略一沉吟:“此地多茂林灌木,想必会有一些蛇、鼠之类……”
“昨日你说曾派仁龙再次勘察过此地道……”洪长老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。
“不错,仁龙稳重心细,来回将地面踏实踩平,反复勘察并未发现异状……恩?莫非……”钱铁鸡先是缓声低语,但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,猛地伸手向地面四处摸索。
“你也察觉到了吧?出口两丈之内有些细小的碎石、土块……”洪长老皱眉说道。
洪长老他们不知道,自从我开始懂得吞吐月华之后,慢慢的双眼夜能视物、双耳堪比灵犬。我低下头这才注意到,原来洪长老一直在用极高明的轻功在地面浮行,故而多出的细石落土都不能瞒过他的灵觉。
“出口在鬼巢之内,也许是敌兵在其上走动震落所致……”梁丹猜测道。
“希望是我多虑了……此行不可耽搁,先上去吧,看形势随机应变。”洪长老皱着眉,最后说道。
地道出口蛇形蜿蜒至地面,洪长老等出来后立即散开,万分警惕。过了一会,并没有任何异动,钱铁鸡轻轻舒了口气,正要开口,就在此时,洪长老突然示意大家俯身噤声。
“吱吱……吱……”似乎是土鼠的叫声飘来,声音极细极低,几乎渺不可闻。
钱铁鸡听声后脸上露出了喜色,他向洪长老点了点头。洪长老轻轻一挥手,钱铁鸡马上潜身抢先循声而去,洪四、王仁龙、梁丹、我也陆续跟上,洪长老拖在最后。
钱铁鸡跟着断续相隔许久的土鼠叫声,引领我们到了一株巨树旁停了下来。大家都在四处打量,只有洪长老盯住了巨树前的地面一动不动。
片刻之后,洪长老盯住的地面突然缓缓凸起,一块黑布立起了半人多高,一声轻笑从中响起。一位身形精干的汉子现身而出,长脸,尖下巴,八字胡,活脱脱一个放大的人形土鼠,给人感觉十分滑稽,甚至有些猥琐。
那汉子也不说话,小眼睛滴溜溜扫了众人一遭,尤其多瞅了我两眼,然后转身轻按巨树的一处树身,只听咔的一声轻响。那汉子冲大家一拱手,随即手推树干竟一矮身进入了巨树之中。钱铁鸡向洪长老望了一眼,洪长老略一点头,于是以钱铁鸡为首,大家也陆续进入了巨树之中。
原来巨树内大有乾坤,竟有一条梯道通向了地下,众人随着那汉子的火镰微光直入地下,走了足有百余丈远。
那汉子在一处朝上的孔洞前停了下来,熄灭了火镰,然后满脸堆笑,抱拳弯腰:“钱大哥、洪长老、各位兄弟,在下小耗子,丐帮山海堂弟子。”
小耗子还真是人如其名,但人不可貌相,他能参与到如此艰巨绝密的任务中必有其过人之处。
“在下在这鬼巢中也算个头目,熟知其中道路建筑,我会带你们去见那将领的妻儿。”小耗子继续说道。
“事不宜迟,走。”洪长老果断下令。
从地下的孔洞上来竟是一座香烟缭绕的庵堂,不过前堂正中供奉的不是菩萨或者道君,而是一位面目狰狞的异教邪神。
“人在何处?”钱铁鸡向小耗子问道。
“在后堂,请随我来。”小耗子将手一摆,引领我们去了后堂。
在后堂,我们见到了那位就义将领的遗孀,她身穿孝衣怀抱着幼子,双目通红,尤在垂泪不止。
“大嫂,丐帮的洪长老来救你们了。”小耗子向将领的遗孀介绍到。
“妾身有孝在身,请恕不能全礼。”将领遗孀欠身施礼。
“不必客气,请速随我等离开。”洪长老催促道。
将领遗孀尚未答话,小耗子抢先说道:“洪长老,是这样的,大嫂被下了雌镜蛊虫。这镜蛊虫雌雄一对,两虫只要相距超过百丈就会彼此嘶鸣相唤。因此,大嫂恐难以悄然出去这鬼巢。”
“竟对普通人使用如此歹毒的盅术!”洪四双拳咯咯作响,咬牙切齿。
“这幼子也被下了镜蛊?”洪长老皱眉向小耗子问道。
“那倒没有,孩子太小,盅虫养不活。”小耗子答道。
“如此可颇为棘手……”钱铁鸡沉吟道。
“洪长老,拜托你将我夫君的独子带出去就好,至于妾身,不必挂念。我、我……儿啊……”将领遗孀显然早就抱了必死之心,只是担心自己的幼子。
“也罢,你等且退下,我与她有话说。”洪长老审时度势,迅速有了决断。
小耗子抢先抱过将领遗孀怀中的婴孩,然后招呼大家去了前厅。小耗子站立在门口,不时树耳倾听并打量着外边的动静,他左手抱着婴孩,右手则背在了身后。
后堂良久无声,连我都听不到洪长老和将领遗孀有何声音发出,难道他们用的是唇语和手势交谈不成?我尚在疑惑之际,突然远处响起了一声夜枭的嘶鸣。
小耗子听到这声音后突然脸色大变,他稍一迟疑就拿出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朝空一抛。“白鸠粉!”小耗子大叫一声,自己抱着婴孩转身夺门而去。
嘭的一声白烟升起,前厅被烟尘笼盖。大家陡然遭此异变,顾不得多想,纷纷屏气跃出了庵堂。
众人身形方才立定,只听得庵堂乒、轰的连声巨响,紧接着洪长老一声怒吼,继而一道极快的身影穿过屋顶落在了庵堂前方。
穿屋而出的正是洪长老,他前胸有几滴血点,一脸阴沉,将领遗孀却没见身影。至于我,这时才在洪长老的传令下迈着大步撞开门窗出来庵堂。我身上落了不少小耗子抛出的白色粉末,不过没觉得这对我有什么伤害,白色粉末的味道闻起来很像是丐帮后厨袋子里的面粉。
“我们中计了!有人暗中启动机关并引爆了雌镜蛊虫,那妇人已经被炸碎了,密道估计也被毁了。要不是我反应快,不死也得重伤……”洪长老一边拧眉找寻小耗子的影迹,一边向众人解释道。
“岂有此理,小耗子竟……”钱铁鸡恨声说道。
就在这时,被炸毁的庵堂四周突然喊声整天,灯火齐鸣如同白昼,马蹄声、车轮声由远及近震耳欲聋,几乎片刻之间众人就被铁甲骑兵团团围住。这些铁甲骑兵队列甚是严整有序,将四面八方全部堵住,未等洪长老等人做出什么举动,就被围得几乎水泄不通。紧接着这些骑兵的,是重弩强弓,之后是长枪巨盾,最外边的则是巨型铁甲战车轰隆隆而来。
“大家聚在一起,切勿妄动!”洪长老久经大阵仗,当即向众人传令。
钱铁鸡和洪四面无表情,并没有十分惊慌,王仁龙拧眉怒目,倒是梁丹显得有点手足无措。
烟尘落地,轰鸣停歇,只听一声厉啸响起,众人前方的包围圈如水波般被劈开了一道缝隙,几个穿着怪异服饰的人徒步走出。等这些人进入后,包围圈的缝隙片刻间又被堵上。
走进来的,当前一人是身穿诡异红袍的秃发老者,在他后边三步外赫然是怀抱婴孩的小耗子!小耗子左边有三个橙衣人,面孔、四肢等裸露的皮肤上画满了各种妖异的符文,手中兵刃颇为奇特怪异;右边有五个人,穿着黄绿青蓝紫五色锦袍,各执兵刃。